读懂广州第一七五期
今年荔枝火出圈,电视剧、电影《长安的荔枝》更添一把火。这部以“一骑红尘妃子笑”为灵感源泉的作品,再现了唐代小吏从岭南千里运荔至长安的传奇历程。本就火了千年的荔枝,借此东风更显“破圈”之势,话题热度席卷海内外。广东籍女演员钟楚曦手提“荔枝包”亮相红毯,更在社交媒体俏皮喊话:“我们岭南荔枝,包甜!”
荔枝,是岭南风物的代表。它不仅是自然的馈赠,更是文化的回响。古人虽难运鲜荔,却以笔墨、针线、刻刀为媒,将其“神韵”注入文化基因,让一颗鲜果蝶变为承载生活美学与精神寄托的文化图腾。
诗画寻芳
唐宋时期,广州已大片种植荔枝
“一树增城名挂绿,
冰融雪沃少人知”
——屈大均
每年立夏刚过,广州的空气中便开始酝酿着甜蜜的芬芳。从南沙黄埔增城到白云花都从化,绵延的荔枝林次第染上红妆。其实,唐宋时期的广州,荔枝已大片种植。城西荔枝湾是珠江畔的沼泽地,河汊纵横、地势低洼,居民筑堤防洪,堤上遍植荔枝,久而久之形成“一湾绿水对城东,宛转竹枝趁好风。引动万家空巷日,棹歌添得荔枝红”的美景。
荔枝树
///诗赋流芳:荔枝名气被推向历史高峰///
电影《长安的荔枝》里,长安城门前烟尘骤起。朱雀大街的夜幕被急促的马蹄声踏碎,李善德发丝覆着霜白,驭马奔入城门——这支为荔枝跋涉五千多里的队伍,九成九的人马永远倒在了途中,最终抵达的不过一骑一坛荔枝。
岭南名人“种草”,开启荔枝文化之旅
最早以“贡品”身份登上历史舞台的荔枝正源自岭南。汉代名著《西京杂记》记载:“南越王尉佗,献高祖鲛鱼、荔枝,高祖报以蒲桃、锦四匹。”尉佗即赵佗。南越王赵佗用荔枝向刘邦献贡,只不过那时的贡品多为荔枝干或蜜渍荔肉,想尝一口鲜果,难如登天。汉武帝平南越后,尝到了岭南荔枝,他命人在长安城外建起“扶荔宫”,只为移植岭南带来的荔枝树。可惜岭南荔枝难适应北方水土,要么种不活,要么勉强存活却不开花结果。
当鲜荔的传递受限于时空,文人墨客以笔墨赋予荔枝永恒的生命力,使得这南国珍果跨越千山万水触动北地人心。东汉广州人杨孚在《南裔异物志》中,率先细致描摹“荔支”:“荔支为异,多汁,味甘绝口,又小酸,所以成其味。可饱食,不可使厌。生时大如鸡子,其肤光泽……”文中的“荔支”即为荔枝。
初唐时期,岭南名相张九龄写下《荔枝赋并序》,直言其“百果之中,无一可比”,为故乡珍果写下深情“种草帖”。天宝年间的贡荔制度,通过驿站快马接力的方式,急速将荔枝运送到长安。当时负责督办的岭南五府经略使,正是张九龄之弟张九章。兄弟二人合力开启了岭南荔枝驰驿入贡的篇章。更因诗人杜牧“一骑红尘妃子笑,无人知是荔枝来”的诗句,让“妃子笑”成了荔枝最广为人知的标签。中晚唐时,荔枝更成了文人寄寓乡愁的符号。
荔枝,作为岭南的独特符号,成为一方水土的象征。无论诗人是否踏足岭南,是凭诗心遥想,还是亲尝其味,都不妨碍他们以诗笔“种草”这南国珍果。
这片荔枝红,从古至今,引无数人向往。(AI创意图)
宋代,荔枝从奢侈品化身为文化符号
及至宋代,文人群体继续以诗笔“带货”,荔枝的声名愈发深入人心,它从宫廷奢侈品渐成浸润日常的文化符号。北宋开宝四年(971),南海主簿郑熊撰写了一部《广中荔枝谱》,该书是历史上最早记述广东荔枝的专著之一,记载了22种荔枝。北宋书法家、文学家蔡襄也在嘉祐四年(1059)写下了《荔枝谱》,详录32种荔枝品性,俨然一部荔枝栽培指南。欧阳修、苏轼、曾巩、黄庭坚、杨万里、陆游等皆有咏荔佳作,而真正让荔枝卸下“金玉枷锁”、回归人间烟火的,当数苏轼。
苏东坡在绍圣元年(1094)十月到达惠州。在乘船经过清远时,已经有人给他盛谈惠州风物之美了。可惜,荔枝已过季,想吃新鲜的,需待来年。新年看到荔枝开花,他就盼着至迟要到四、五月才能成熟的荔枝。“荔子几时熟,花头今已繁。”
四月,苏东坡终于尝到荔枝。那鲜美滋味令他终生难忘,即兴写下《四月十一日初食荔枝》,以“海山仙人绛罗襦,红纱中单白玉肤”的妙句,将荔枝比作身披红纱的仙子。这位深谙人间至味的美食家,将荔枝与顶级美味江瑶柱、河豚相提并论,还给出了至高的评价:“厚味高格两绝,果中无比!”
东坡赏荔图,广东省博物馆藏。
自此,荔枝成了苏轼的心头念想,甚至因未能让友人昙秀尝到鲜荔而怅然:“留师笋蕨不足道,怅望荔子何时丹。”年近六旬的苏轼,将岭南百姓的热情与美食当作精神寄托。传闻当地老农劝他“一啖荔枝三把火”,他也许是不熟悉粤方言,竟听成“日啖荔枝三百颗”,乐得当场吟诵——这美丽的误会,成了史上最动人的岭南告白。
在惠州的两年多里,苏轼四赋荔枝诗,甚至在白鹤峰造屋,决意“长作岭南人”。他对荔枝的痴恋,早已超越口腹之欲,化作逆境中的精神慰藉。
随着种植技艺的精进,荔枝名品渐出。明代大儒湛若水对荔枝情有独钟,传闻他曾引进了“尚书怀”这一荔枝的优良品种。清初“岭南三大家”之一屈大均认为“荔枝以增城沙贝所产为最”,“一树增城名挂绿,冰融雪沃少人知。”这波硬核“种草”,让增城挂绿名扬天下,至今仍是荔枝界的“顶流”。
这些佳作一次次将荔枝的名气推向历史高峰,使其成为中国历史上非常出名的水果。
///红荔入画:荔枝入画始于唐代///
荔枝之美,不仅仅体现在其鲜美的滋味上,更在于其独特的形态、色彩以及蕴含的文化意蕴。
荔枝入画始于唐代。白居易曾请忠州画工绘《荔枝图》,并亲撰《荔枝图序》,以“壳如红缯,膜如紫绡,瓤肉莹白如冰雪,浆液甘酸如醴酪”,生动展现荔枝的形态与口感。“一日而色变,二日而香变,三日而味变”道出保鲜不易。虽画作已佚,却为荔枝入画埋下文化伏笔。
现存最早有画家落款的荔枝图,是宋代赵大亨的《荔院闲眠图》,现藏于辽宁省博物馆。汉武帝在长安移植荔枝未果的遗憾,终于在宋代得以弥补。宋人邓椿《画继》记载:“宣和殿前植荔枝,既结实,喜动天颜。”宋徽宗欣喜之余写下诗句:“密移造化出闽山,禁御新栽荔枝丹。玉液乍凝仙掌露,绛苞初绽水精丸。”在他的传世佳作《写生翎毛图》中,绛红色荔枝硕果累累。自此后,荔枝成绘画常客。明宣宗朱瞻基的《菖蒲鼠荔图》,以“子鼠”配“红荔”暗合“多子多福”“红利吉祥”,藏着对岭南佳果的美好寄寓;明清吴门画派的沈周、文徵明以水墨晕染荔枝,更添人文意趣,文徵明更题苏东坡《荔枝叹》于画上,让这颗岭南果实成为抒发民生关切的载体。
据广东文化研究学者梁基永考证,清乾隆末年,谢兰生《群山六月》成为目前所见最早的广东荔枝入画作品,开岭南本土绘荔先河。到了近代,岭南画家更将生于斯长于斯的荔枝画出了独有的南国灵韵。居巢1853年所作《红荔枝》,用淡墨勾出枝干与叶茎,用没骨之法写荔枝,笔法兼工带写、设色浓淡相宜秀雅。居廉则在写生基础上创“撞水撞粉”之法,让笔下荔枝饱含岭南特有的氤氲水汽,果皮的晶莹、果肉的饱满跃然纸上,兼具文人气与市井趣。
齐白石荔枝图
上世纪80年代,赵少昂与黎雄才、关山月、杨善深四位岭南画派大师“鸿雁传书”合作《美蔬佳果》,荔枝与其他岭南风物相映成趣,既见个人笔墨风骨,更凝聚成岭南文化的集体记忆。
“现代以来,画荔枝最出名的就是齐白石,在他之后,荔枝传播自然更进一步。”广东省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方土说。
1907年,齐白石游历广东肇庆、高要等地,恰逢荔枝上市,满树鲜红与清甜滋味让他一见倾心,将对荔枝的热爱融入方寸画卷。“果实之味,唯荔枝最美,且入图第一”。齐白石的荔枝画形制多样,喜用“大吉大利”“平安多利”等题款,既保留民间吉祥寓意,又融入生活温度,让这一题材突破文人画的局限,变得亲切而炽热。
荔枝在笔墨间不断蝶变,却始终承载着中国人对自然之美、生活之趣、文化之根的永恒追寻。
烟火日常
荔枝入馔变幻百般
“百果之中,
无一可比”
——张九龄
自古以来,岭南人对于荔枝的吃法层出不穷,无论是直接食用,还是制成蜜饯、酿酒,甚至是冻藏以备秋冬煮茶,荔枝在时光里变幻出百般滋味,成为岭南饮食文化的鲜活注脚。
谭广辉创作的广彩茶具“荔枝杯”
器物上的荔枝
从纹饰到生活美学
荔枝不仅入诗入画,渐渐渗入日常生活的肌理。从唐代开始,荔枝纹便成为器物装饰的独特符号。
据广东省博物馆藏品部副研究馆员殷忞研究,荔枝纹以果实为原型,常带枝叶,轮廓内以圆点或几何图形模拟表皮质感,是极具南方地域特色的纹饰。在饮食器具、服装配饰、文房用具中处处可见。把荔枝作为一种纹饰应用于器物上,应不晚于唐代。故宫博物院藏的唐三彩印花荔枝纹笔洗,是已知最早的荔枝纹器物。
唐宋金元时期,荔枝纹被织入代表官阶的腰带,成为礼制象征。宋代,三品官员服饰的标志之一,便是荔枝纹金带銙。广东省博物馆藏100多件荔枝相关的藏品,包括明清以来的荔枝纹青花、釉里红、粉彩、广彩等瓷器,及玉器、漆器、竹木雕、端砚等。明清宫廷瓷器对荔枝纹饰尤为青睐,折枝荔枝纹与缠枝莲纹相映成趣;再到金银器、漆器、玉器上的点缀,如金荔枝带、剔红漆雕荔枝纹盒、白玉雕荔枝佩等,无不透着雅致。
广式木雕、牙雕中也常见荔枝元素。清“顺记造”款木雕荔枝雀翎挂落(挂落是岭南传统建筑中常见的装饰性构件),3米多宽的构件上雕满荔枝与飞鸟,寓意“大吉大利”“一本万利”,成为岭南建筑装饰的独特风景。
明青玉雕荔枝桃形杯
舌尖上的荔枝
岭南滋味里的生活哲学
荔枝果肉、果壳、果核皆有养生价值。《本草纲目》载其:止渴、通神、益智、健气。现代研究发现荔枝果肉富含维生素C、多酚类物质及天然糖分,兼具抗氧化、增强免疫力等功效。
在广东时令家常菜中,荔枝葱白炒虾,鲜甜碰撞;市民喜欢用荔枝煲汤,荔枝与莲子、排骨、五指毛桃等搭配,清润回甘。在增城、从化的荔枝宴上,创意菜式更令人称绝:花雕酒浸润的荔枝香肉肥而不腻,荔茸香酥鸭外脆里嫩,冰镇荔枝咕噜肉裹着晶莹糖衣,连荔枝木烧制的鸡与排骨,都带着果木的独特熏香。
打开社交平台,可以看到荔枝甜品与养生茶饮新风潮。酒酿蒸蛋里的荔枝粒透着微醺;薏米茯苓茶配荔枝中和了凉性,乌梅陈皮饮混着荔枝则多了层回甘。从热菜到冷食,从咸鲜到甜润,荔枝在岭南人的巧思下,跨越了季节与口味的边界。
当年荔枝治愈了贬谪中的苏轼,荔枝也是广东人的“快乐密码”。吃着荔枝长大的广东人,不管遇到什么事,总是那么气定神闲、正如电影中那句粤语台词“做人,最紧要系开心”,道出的正是这份乐观豁达。街头巷尾那抹鲜亮的红里,藏着岭南人对生活最炽热的热爱,对日子“红红火火”的朴素祝福。
文化使者
外国人也慕名学艺
“海山仙人绛罗襦,
红纱中单白玉肤”
——苏轼
如今,不少外国人慕名而来,报名体验学习传统工艺。在西关谭广辉工作室,俄罗斯女孩Kristina体验广彩时,对瓷上荔枝格外着迷:她第一次吃荔枝是在俄罗斯,但她觉得广东荔枝似乎有种特别的风味。“最有趣的是它们还被画在了广彩瓷器上,这恰恰体现了荔枝的鲜活灵性,将自然与艺术品完美融合。外国人来到广州了解这些广彩工艺品的起源,了解历史,也能更多地了解中国。”荔枝已成为中外交流的鲜活媒介。
广彩荔枝:曾为西方“中国风”标志
荔枝文化在不同时期,通过不同载体进行着衍生,岭南工匠又以巧思将其推向新的高度——广彩瓷中,荔枝不再仅是装饰,更成为跨越山海的文化使者。
器身饰以欧式折枝花卉纹,器盖上有金色荔枝钮。器盖上绘的盾形徽章纹,有远洋帆船、船锚以及手持三叉戟的雄狮。后人从徽章绶带上的英文字母“HUSNM”推测,这件清代广彩花卉徽章纹菱形盖盆为美国劳艾德商团在广州所定制。百年以后,它从海外回到广州,藏于广东省博物馆。像这样的广彩瓷器在广东的博物馆内还有很多。荔枝是广彩常见的岭南佳果题材纹饰,无论是和石榴、佛手等其他传统吉祥纹饰一同作为边饰出现,还是用于兼顾美观和实用的盖钮(如清乾隆广彩描金茶壶的鎏金荔枝盖钮)。这些带着岭南印记的瓷器,曾跨越重洋,成为西方贵族餐桌上的“中国风”标志。
当代岭南佳果工艺摆件(荔枝)
百年前根据一纸订单绘制的广彩瓷器,通过一艘艘商船运抵大洋彼岸,不少艺术精品后来被当地博物馆收藏和展出。广州市民骆先生曾在欧美多国博物馆看到广彩瓷,瓷器上再熟悉不过的岭南佳果,尤其是荔枝、杨桃等,唤起了他浓浓的思乡之情。对海外华人而言,瓷上荔枝是抹不去的乡愁。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,以荔枝为主题的广彩瓷纪念品大受海外华人欢迎,成为出口创汇品种之一。
历经百年流转,广彩中的荔枝在当代再度成为中外对话的鲜活纽带。
2023年4月,广州松园的中法元首非正式会晤中,用的广彩茶具就是“荔枝杯”。国家级非遗广彩代表性传承人谭广辉创作设计的广彩圆盘“岭南盛世”,以硕果累累的荔枝、木棉与广州地标为景,被作为国礼赠予法国总统马克龙。“广彩是岭南的瑰宝。荔枝在粤语里面有吉祥如意的寓意。选择荔枝作为创作题材,最能彰显岭南文化,同时也是中外文化交流的象征。”谭广辉的话,道破了这份传承的深意。
广绣荔枝:独步“绣林”,绣出鲜活感
与广彩并称“岭南双绝”的广绣,也偏爱“荔枝”。广绣自唐代由中原移民带入岭南后,便与这片土地的风物相融。荔枝的“荔”与“利”谐音,寓意吉祥红火,恰合岭南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,自然成了绣针下的常客。
广东省非遗代表性传承人谭展鹏与母亲陈少芳(首批国家级广绣传承人)绣成《荔香浓》《挂绿蝉鸣》《吉荔图》等众多荔枝主题广绣作品。“数百年前,外国人来广州通商,带不走鲜果,便买下荔枝绣品作纪念。”谭展鹏说,当时的绣品或饰于披肩,或缀于屏风,让“岭南味”随商船远播海外。广州十三行博物馆的一座广绣屏风中,各种姿态的鸟儿嬉戏于荔枝树之间。这座源自清代的外销品,曾漂洋过海抵达英国,后被广州收藏家王恒花费二十余万元竞买回来。
广绣 《红荔鹦鹉》 陈少芳
独特的题材、独特的留水路,使广绣跻身四大名绣。“留水路”是广绣的传统技法,指每一个相邻的刺绣面积间,在起针和落针之间留出0.5毫米左右的等距离,形成镂空的线条,这也是广绣荔枝栩栩如生的秘诀之一。构图上,广绣细致繁密、饱满紧凑,采用多种针法交错穿插,绒线重叠施绣,呈现荔枝缀满枝头,颗颗红亮诱人的景象。“广东人爱讲意头,水路通了,意味着财路也畅通了。”谭展鹏说。
有绘画功底的陈少芳以画入绣,上世纪70年代创作的《红荔鹦鹉》,不仅以“留水路”技法保留荔枝皮的凹凸质感,还借鉴国画高染法让果实立体饱满,这是巨大的突破。如今的广绣匠人更融入光影技法,通过明暗线色的虚实交织,红线细如丝雨叠出果皮纹路,绿线缠绕转出枝叶翻飞,藏于角落的鸟儿虽无声,却让人仿佛听见盛夏的蝉鸣。难怪有人看了广绣荔枝,惊叹这是“裸眼3D”的效果。
在一代代广绣传承人看来,绣针下的荔枝早已超越果实本身:“它是岭南精神的模样——丰收时的热烈,团圆时的红火,吉庆时的饱满。”
走向全球
一年保质期内随时解冻
广东荔枝年出口量超8000吨,占全国出口量的55%以上,全球每三颗荔枝中就有一颗来自广东。
广东华侨在夏威夷成功培育荔枝
在《长安的荔枝》镜头下,初到广州城的李善德,眼前到处都是样式不一的商船,异域风情的服饰以及宝石、香料、玻璃、象牙等商品。路上人流如织,美食遍地,一口细腻滑嫩的肠粉下肚,让这位长安来客“大开眼界”。这正是唐朝广州作为国际港口多元文化交融的缩影。
早在宋朝时,就有荔枝出口国外的记载。北宋蔡襄《荔枝谱》记载:“(荔枝)入京师,外至北戎西夏,其东南舟行新罗、日本。”这被认为是关于岭南佳果远销海外的最早记载。不过荔枝引起西方世界的关注,则要到16世纪之后。据华南农业大学广州农业文化遗产研究基地副教授赵飞研究,自1570年起,来华欧洲传教士将荔枝视为“东方奇果”,以文字、绘画为桥,持续向西方传递它的魅力。这一切点燃引种荔枝的热情。18世纪下半叶,荔枝种苗被带至留尼汪岛、牙买加等地,1816年英国人奈特更让引种的荔枝成功结果,开启跨洋扎根的尝试。真正让荔枝在异域土壤扎根的是华侨。1873年,广东香山籍华商陈芳将家乡荔枝树苗连土带根运至夏威夷,终在庄园培育成活。科学研究的深入,让荔枝的全球传播迈向新阶段。1908年,美籍教授高鲁甫入职岭南大学后,深入增城考察挂绿,记录果农智慧。1919年他发表《岭南荔枝》,1921年更出版世界首部荔枝科学专著《荔枝与龙眼》,系统介绍品种、技术与广州的“荔枝文化”。
荔枝
“一键到家”全球共享岭南鲜甜滋味
清晨采摘的荔枝,在广州从化鳌头华隆果菜保鲜有限公司车间内,经海关关员现场检疫合格后,一箱箱裹着绿叶、红壳饱满的鲜荔枝整装待发,48小时内跨越万里直达中东、欧洲和北美。
在英国剑桥生活了20年的李嘉今年格外惊喜:“往年只能在华人超市碰运气,今年连英国连锁超市玛莎都有中国荔枝卖。夏天最惦记的就是这口甜,终于能让儿子尝尝家乡的味道了。”今天,大江南北、异国他乡都能尝到这份岭南甜蜜,靠的是交通与保鲜技术的跨越式进步。从化联合广东省农科院、华南农业大学攻克的超低温冷冻锁鲜技术,让荔枝在一年保质期内随时解冻,都能还原刚采摘时的“一口鲜”——这意味着,即便是寒冬,人们也能尝到盛夏的岭南风味。“今年从化仅通过这项技术,填补秋冬季荔枝市场空白,带动果农每吨增收约2500元,让全球全年都能吃上新鲜岭南荔枝。”从化区农业农村局相关负责人说。
技术的突破,让广东荔枝的海外版图不断扩大。如今,妃子笑、白糖罂、黑叶、桂味这些“荔枝天团”成员,早已漂洋过海圈粉无数,远销40多个国家和地区。今年,从化冻眠荔枝延伸至南美、中东与俄罗斯,茂名荔枝首次走进白俄罗斯,廉江荔枝也首次摆上匈牙利的货架。
舌尖上的荔枝
从采摘后立刻进入冷链储存,到运输中全程温控,再到目的地的精准分拣与派送,全链路的鲜度保障,不仅让海外华人尝到了故乡的滋味,更让外国消费者记住了这颗来自中国的“明星水果”。
当代荔枝的故事,早已不止于“卖鲜果”。从“卖创意”到“创品牌”,现代“荔枝经济”正焕发新活力:荔枝冷萃、气泡水、冰奶成了饮品界的流量密码;荔枝慕斯、冰淇淋、白兰地拓宽了消费场景;荔枝定制、年份荔拍卖、荔枝周边文创更添了仪式感。高接换种技术提升品质,冻眠技术打破季节限制,创新助销模式打通产销链路——岭南荔枝正从“甜蜜果”变成惠农兴农的“致富果”。
这背后,是千年文化与当代创新的碰撞。古人以“离支”叹其娇贵,今人用科技让它跨越山海;昔日“一骑红尘”藏着宫廷的奢靡,如今“全球共享”写满民生的甜蜜。当每颗荔枝从岭南出发,去往世界各个角落,它承载的早已不只是一口甜,更是岭南与世界的对话,是千年文化智慧在当代的鲜活延续。
话你知
岭南犹存唐朝荔枝树
广州黄埔玉岩书院的一棵千年古荔,迄今已有1024岁,历经风霜仍枝繁叶茂;始建于隋唐的高州荔枝古贡园,现存39株500年以上古荔,其中9株超1300年,最古老的达1380年。在神奇的岭南大地上,或许还有更古老的荔枝树等待着被发现,继续诉说跨越千年的传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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